宫女听得脸色愈发惨白，那些将士们就站在台下，有商量救火对策的，也有悄声议论这场火究竟是否为意外的，但刚才他们都被太后屏退了，所以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个人，那就是太后。
看着远方的大火，太后的眼底也染上了红色。
“所以天子要人变成忠臣时，从来都不会多言一个字。”
听见这句话宫女额头大汗淋漓，不知道为何她想起了高德忠，方才太后叫他过去，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解释……
难道？
不，这太可怕了，她根本不敢想。
“玉欢，平日女长御常教你习书，你可读过《汉书》？”
“回禀太后……奴婢只习诗文，还未曾仔细研过此书。”
“那你且听着，汉景帝削藩引起了七王叛乱，为了平息战火，于是推出了忠臣晁错受斩，七王以清君侧为由出军，却在此之后没有停下军队，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此时不反，今后就再也没有可反的时机了。汉景帝迅速派兵打败了七王，然后推行了削藩令，天下人人皆无异声，因为奸臣已死，七王再出兵便只能是弑君篡位。”
太后说完后，宫女忽然没了敢去偷偷打量她的勇气，此番话可是在说高德忠于太后而言，就像是晁错于汉景帝呢？原来这一回的走水当真并非意外……但是此时众人已然安全，军队也全都集结在外，难道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真的要在皇宫打起来吗？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！
“哀家方才问你，也不是为了听你说假话。”太后看着长乐宫的方向，想必里面已经在竭尽全力救火，“只是因为知道，所以才忍不住问你，这世上有主就有奴，但臣子就一定要为君死吗？这世上同样有男人与女人，那么女人为何不能成为皇帝？哀家这些年来行天子之实，所思无不是为天下苍生，但若无酷吏为哀家行事，纵使身后同样是那一群臣子，又岂有人心服口服？高德忠为此而来，若是因此而去，哀家良心有愧，但不后悔。”
宫女听得心中陷入沉默。
“过去这些话，总是由女长御所听，你是她最受宠的宫人，哀家想你们应当很像。”
“太后……！”
听罢宫女眼眶含泪伏地。
“女长御被天下人称为哀家的女丞相，她信任的人必定聪慧，可惜也正因她是女子，才无法成为一个丞相，可哀家过去能入宫，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出身大姓，若非如此，哀家怎知她聪慧？但哀家明白一个道理，若是哀家也成了皇帝，猪狗牛羊就能坐上官位。”说罢，太后冷冷勾起唇角，“林苑失火是想逼哀家离宫，使懿旨无法传达，不知真相的军队皆受调遣前来护卫，可它却是由高德忠一个宦官之身下达，待林火扑灭后，皇上必定会来追查此事。而高德忠今日迟迟才来，正是受了算计的最好佐证，哀家把凤玺拿给他，不是想让皇上知道哀家来不及逃命，亦或遗落了它，而是告诉皇上，哀家同意了他的决定。”
宫女把头埋得更低，身后满是吵闹声，议论，叫喊，烈火烧断木头的重响……可却没有一句要比眼前人的话更加清楚。
这时一个人忽然走了过来。
“启禀太后，长公主的信使到了。”
看来长公主的军队也来了，宫女想到这里心中松了一口气，但太后脸色依旧很冷。
“宣。”
得了命令后，不久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影。
那是一个男子，在远处站着，行了一个礼后说道：“启禀太后，微臣乃北狐厂的掌司，长乐宫走水已不宜久留，还请太后随护兵移步安全之地。”
所有的中郎都看向这个不速之客，这一身北狐厂白衣看上去应是长公主的人，他们甚么时候来的？
太后平静地看着面前人。
“是卫央让你来的？”
那个男子抬起头来，在这群银色铠甲间，也显得十分镇定。
他说道——
“不，是天子，请您离开长乐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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