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1章 伯仁因我而死
罢了,她自个儿爬。
指尖正要触上绳梯,那绳梯却迅速地往上升起,一眨眼,她踮着脚尖也够不着。
容灿和苏四郎趴在船舷边低头着看她,正是他俩收起的绳梯。
“把它放下来,让我上去。”
她低声呼喊。她得赶紧上船,要不然被人见着报了官,怕又要把她捉回去。
船上的两人却交头接耳,不管她在船下急得直跳脚。
四郎消失了一会,很快丢了一根长长的绳子。
一头落在船下,一头系在他手里。
“阿熙,你把绳子绑在腰上。”
她依言将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,看样子他们是想把她吊上去。不知为何不给她用绳梯。
身子被拉得悬空起来,拉到一半,她发现她的身子慢慢地往船头移去。一直绕过船头。
漆黑的江面顿时开阔起来。
只是这黑灯瞎火的,把她吊到这江面上做什么?
费劲把她从衙门牢房里捞出来,就是为了把她吊在这里么?
还未想明白,绳索突然迅速地往下坠去。
扑嗵!
她掉进了江里。
头上的绳子晃了几下,又将她拉起。
接着,又是“扑嗵!”
她又坠入江水。
她满身满头,全浸入水中。若不是腰上系着绳子,她便沉下去了。
两人像打水一般,把她当成了一个吊桶,反反复复,下饺子也不过如此。
有完没完?
戏耍她呢?
她不记得自己被反复扔了几下。终于他们不再扔她,将她吊了上去。
她抹着脸,正要质问他们在做什么。
眼前一花,她已经被苏四郎扔进了一只装满热水的木桶。
“嗵”的一声,水花四溅。十步以内,已无人烟。几乎有些发烫的热水迅速地包围了她的全身,全身的毛孔几乎都张开了,舒服透顶。
啊嚏!
她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喷嚏。像是唾沫星子飞到空中落下来一般,满头满脸的,不知被扔了什么,味道又香又怪。
什么玩意?
一粒粒又细又圆,怎地像花椒?
又一样物事飞过来,她伸手接住,是一块滑溜溜的香胰子。
这还差不多。
船尾那边透出许多火光,似是花船那边着火了。
“阿灿,怎么回事?”
“给你看看。”
容灿和苏四郎合力将大浴桶拖到船尾处:“看看,这便是冤枉你的下场。”
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片江面,将容灿的面孔照得发亮,他的眼底,满是得意的残忍,仿若在火焰中的绰绰人影不是在四处逃命,而是在跳着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。
冤枉她的,不是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船娘和那些不知情的客人。
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。
罪孽,这都是我的罪孽。
桂熙想握紧手心,手里却空空如也,那块香胰子早已落入桶里。
眼里太酸涩,火光太刺眼。她将头没入水中,在水里,安安静静,听不到凄惨的求救声和落水声,看不到在火光中挥舞着手臂却奔走渐止的黑色身影。
那些逝去的魂灵,会在天上看到她的模样,知道是因为她而丧失了性命么?
悲哀中,她被一把拎了起来,鲜冷的空气清醒了她的意识。
火焰仍是冲天。
只有火焰和渐被烧毁的船。
船上的人,要么逃出来了,要么死了。
活下来的,要么在沙洲上,要么还在江里挣扎。
“换桶水。”
容灿心细如发,一边欣赏那边的大火,一边还留意着桂熙的水温。
她全身湿辘辘地从桶里爬出来,满身的花椒香气。
“香回来了。用花椒去味,四郎,你的办法真妙。”
容灿嗅了嗅,很是满意。
苏四郎的嘴角扯了一下,似笑了,又似未曾笑。他的眼里,也是乌乌沉沉,看不懂他对这场大火,是喜还是悲。
等桂熙衣衫干净地站到船尾,那场大火已渐近尾声。
上船时还空空荡荡地船舷处,站满了看热闹的船工。他们看的是热闹,也是他们一手制造的人间惨剧。
中原人。
想必此时他们心里都这么念着。
江风吹起了她的衣裙,深碧色的裙摆展开,像风中晃动的荷叶。她的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舞,像在这荷叶之上,开了一朵瘦瘦白白的莲花。
“又瘦了。”
容灿摸摸她的脸颊。
在牢房里呆了十数日,几乎从未饱腹过,怎能不瘦,瘦得下巴像瓜子一般。
一摸腰间,她的软剑没了。
真可惜。她低下头,轻叹一声。
“怎么了?这会儿还不高兴么?”
原本是高兴的。只是这一场大火烧去了。
容灿好像明白了她为何叹气:“我让老孙头去衙门里取剑了,顺便给那狗官吃点苦头。”
想得倒是很周到。
她点点头。
这剑,是她在惠州的香庐观地下石室里找着的,旁边还有阿灿的信。那这剑,不会是他的吧?
“阿灿,这软剑......”
“嗯?”
他的眼睛里如有星辰,点点发亮。阿熙不曾逃离,她只是被困住了,如今她又回到身边了。
“这软剑是你的么?”
“你的。”
“是你送我的么?”
“是。喜欢么?”
“喜欢。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送我的。”
“傻妹妹,现在知道这世间谁对你最好了么?”
是,是阿灿。
他对她最好,掏心掏肺的好。
那好,重如泰山,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,压得她透不过气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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