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一瞬,那声音连带青年的幻影一同消失不见。
全镇横七竖八的尸体渐渐虚化,化作一缕黑气消散在冰凉的空气里,须臾,刚才还拥挤的街道,变得空空荡荡,只有挂了整条街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晃。
薛锦官轻声唤:“仙君……”
南阳月凝视着被烧得漆黑的尸体,黝黑的眼睛亮极了,她伸出手,玉白指尖将要触上焦炭似的死皮时,那尸首忽然偏过了头。
薛锦官吓得一跳。可南阳月表情没有恐惧,只怔怔看着自己摸了个空的手,神情像是有点难过。
这样淡淡的悲伤,让薛锦官猛地想起来为何觉得自己见过女鬼了。那少女的眉目和仙君有几分相似,只是眼角多一粒红痣,少几分明艳,更为荏弱秀雅。
四下越来越暗,漫天的黑气凝成乌云,乌云中有无数张狰狞的鬼脸。
薛锦官认出挑夫、掌柜、夫人,还有士绅……他们的眼睛是闭着的,七窍不停滴答滴答淌出血来,忽而,所有的鬼脸齐齐睁开眼,怨恨地死死盯着地面两个人,漫天的乌云卷在一起朝他们冲过来。
少年吓得跌坐在地上,脸色煞白。
一道白光亮过,南阳月手里的那把黑剑,终于出鞘半分。
漫天剑来剑去,银光烁烁,割裂堆垒的乌云,薛锦官眼睛瞪圆,牙齿咯噔咯噔打颤,明明是极美的一幕,他却无端生出恐惧与绝望。
眼前忽然一黑。
有人遮住他的眼睛。
“不要看。”女子的声音冷冽。
南阳月的掌心是温热的,她的体温向来要比常人高一点,像燃着一簇小火苗。薛锦官眼睛眨了眨,这样热烈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,灼得他的血脉好像在微微发烫。
他看不见外面发生什么,剑光、鬼怪,全被隔绝在外,只能听到飒飒的风声,和哀哀鬼泣。一盏茶后,什么声音都没有了。
南阳月放下手。
薛锦官恋恋不舍,伸手像想留住空气里残余的香。怔了几秒,他才看清外面变成什么样。
长街空荡,什么魑魅魍魉都不见,只有一地盈盈闪着黑光的鬼丹。
“要多少,自己拿。”南阳月说。
薛锦官目瞪口呆,喃喃:“这也太多了。”
而且每一颗鬼丹都要比牛头怪的大上数倍。
南阳月沉默着转身,继续看刑架上的少女。
“不要再怕了。”她轻声说,伸出手去想少女合上双目,但烧焦的魂魄继续偏头,不肯触碰她的指尖。
南阳月垂眸,长睫掩去眼底的流光。
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偶,另一只手执着朱笔,笔尖微颤,朱砂散落一地。
这时薛锦官跑过来,他拣选阴气最浓郁的鬼丹,长袖一扎,做成两个袋子,里面也装得鼓囊囊的,这才跑回来,看南阳月拿着木偶发呆,便问:“仙君?”
南阳月回神,继续在木偶身上画下一行生辰八字,手势变幻捏了个诀,女鬼化作一道白光飘进木偶中。小偶人豆丁眼八字眉,依旧憨态可掬,只是左眼下多了颗小小的红痣。
“捡好了?”
薛锦官点头:“恩,好了!”
南阳月把木偶收入袖中,“那就走吧。”
薛锦官心情惴惴,一路偷偷打量南阳月的脸色,见她并无找自己算账的意图,心中才终于松一根弦。仙君大人大量,不会怪罪自己吧……或许,她忘了呢!
走至长街尽头,十八座牌坊依旧伫立,只是不再泣血。
亲眼看这人一剑除掉整条街上的厉鬼,谁还敢当着这个杀星哭啊!
不要命了么?
牌坊们努力装成正常的牌坊样子,想让这个杀星不要注意到自己。
可走至城门,南阳月忽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。
她的面前出现第三把剑。
这把剑通体雪白,似白玉雕镂,剑柄也有许多张脸。
但这些脸紧闭着眼,表情安详。
薛锦官眼前一花,只见无数道白光从牌匾飞下,扑入雪白的长剑中,长剑化作一道流光,隐入南阳月袖中。
只听一声巨响,他回头,十八座贞洁牌坊轰然倒塌。
紧接着,所有的亭台楼阁,碧瓦飞檐,像流沙般溃散,檐下的红灯笼在风中打了个卷,飘向远方。
等他们走出城门,那块圣人御赐的牌匾掉了下来,碰到地面时,变成黑色的雾气,消散在风中。
薛锦官转身,那座煞气冲宵的鬼镇,就这么一寸一寸消散。
“好了,现在开始算账吧。”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他的身体顿时僵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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