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冯家再一次找上来，冯瑜自认为没有拔刀相向就已经算得上最大的善良。
‘兄妹’俩一路走过去，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冯海洋招来不少侧目，他一路上笑嘻嘻的跟人介绍这是我妹妹，冯瑜懒得搭理他，又不是长久的落脚地，她打心底不在乎别人怎么说。
研究院已经关上了大门，就剩门边一个铁皮房子做的值班室还开着。
坐在值班室的中年男人捏着标本袋，迎着夕阳最后的余晖，鼻梁上架着一副镜片碎裂的眼镜，费力的从边边角角查看着。
片刻后慢悠悠道：“你这个保存得最好，根叶齐全的标准采集，你等着，我去给你拿报酬。”
可不好么，放在空间里一点颠簸都没有，要不是特意晒了几分钟掩人耳目，甚至还可以更新鲜。
三十斤粮食。
研究院甚至不肯给一个袋子，发黄的陈米里掺着不少玉米和麦粒，装在冯瑜的不锈钢盆里，看起来特别像要去喂鸡。
“嘿嘿，小瑜，你东西这么多，我帮你拿点吧。”
冯海洋没皮没脸的忽略了二人此前的争执，不顾身后值班大哥的探究眼神，双手直直的要接过那盆粮食。
一双骷髅似的手抓着盆沿，就如同焊上去似的无法挣开。
眼神固定在粮食上，冯海洋没看见冯瑜似笑非笑的神情，甚至因为冯瑜放开端盆的手而感到沾沾自喜，“等会儿回家让妈妈做了，大家都能吃饱了！”
“以后咱们不要再见了。”
“好……啊？”
“你也看见了，我身无分文，这粮食还是拿命出去换回来的，我要是回去，你们更没饭吃了。”看到形容惨淡的一家人，冯瑜没感到怜爱，也没感到恨，只觉得无悲无喜，像看陌生人。
冯海洋一怔，“可是妈妈……”
“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家人。”
“那这粮食……”仿佛根本没听见冯瑜说的分道扬镳的事情，冯海洋一门心思的只顾粮食归属问题。
连研究院这种地方拿出来的都是发黄的陈粮，大多地方看来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，这一家还在赚一分吃一分的当咸鱼，她已经心累得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分你一半。”就当是，分手费？
为数不多的良心在看见那蓬头垢面的妇人时苏醒了一小会儿，就当看在你那些年对我还算照顾的份上，一家人的缘分就走到这里了。
如果再相遇，就是真正的陌生人。
假装没看见冯海洋倒了一半粮食后又抓了几把的手脚，冯瑜将剩下的粮食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，慢悠悠的往曲主任的宿舍回去。
基地里还算安全，看着将粮食装在系了口的T恤里抱走的冯海洋，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，在外头早就让人抢了八百个来回了。
“姐姐，你的粮食卖吗？”正走着，突然一个头发打结的女孩儿与她迎面对过，风里传来询问的声音。
那女孩儿长一双三角眼，看起来十分不像个好人。冯瑜假装没听见，推着自行车继续向前。
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身后传来，下一个小巷子口，那个三角眼的女人又出现了。
“姐姐，黄金和你换粮食，你不吃亏。”
刚才和冯海洋分粮食时，她就发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，还以为就是恰巧路过的，原来是粮贩子？
她听说过末世里用硬通货换口粮的法子，但是前世她最饥饿的时候也没尝试过。
无它，穷鬼没有黄金。
“什么比例？”
“十克的纯金，换你这些粮食。”
冯瑜眨眨眼，末世前黄金克价突破了四百五，这一来一回，等于粮食涨价到近五百块一斤，看着盆里的陈粮，心里打起了算盘。
“我怎么知道你这是不是真金？”
万一是狗头金，岂不是亏大了。
“结界您就放心吧，我们做这行的最要紧的就是信誉！童叟无欺！”
一看交易有戏，嘴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口音，说着将冯瑜一把拉进小巷子里，那里一串十来岁的萝卜头光脚踩在地上，不像是打劫黑吃黑的。
五六个孩子站在阴影里，瘦削的身板上各自挎着一个牛仔裤剪断做成的小布包，随着女人一招手，眨眼功夫，就见她们七手八脚的组装了一个小型熔炼炉出来。
最后一个大点儿的萝卜头从背在身上的框里掏出柴火和木炭，随着风箱呼啦啦的吹，不一会儿，扑面的燥热随着刺啦一声，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金珠子出现在冯瑜眼前。
“结界，真金不怕火炼！”随着三角眼利落的动作，一根竹夹子从一瓶黢黑的水里夹出来个珠子，地上小小的天平还有点歪斜，上头一个脏兮兮的10g砝码，颤巍巍的和那头的金珠子打个平手。
“……”
冯瑜想了想，将那半盆粮食递过去，低声问，“你们只收粮食吗？”
黄金，承载着国人骨子里的储蓄本能，那金灿灿的珠子在晚霞的余晖里灿烂闪耀，令人心动。
“当然啦，目前主要还是吃的为主。”六七个人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，半盆粮食往每个人身上一分，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样。
三角眼女人分装完粮食，将不锈钢盆又递回冯瑜手里，还不忘塞给她一沓有特殊孔眼的树叶子，细声细气温和道：“您要是有粮，我都收！”
“这个叶子挂在房子的东边，我们看见了就会去找你。”
看了眼那叶子，也许是她们的特殊通讯记号，她收回不锈钢盆，将叶子推回去，然后摇摇头，“我只是好奇而已。”
表面上冯瑜还是那个一穷二白的穷鬼，她哪里有粮来换黄金哦！就算有，空间里的粮食换出去是准备等着被人顺藤摸瓜上门打劫吗？
对方也不气恼，收回叶子吹了个口哨，孩子们背着小挎包，收拢刚刚拿出来的工具，背着粮食迅速的隐没进居民区，看着孩子们不见踪影后，三角眼也转身进了胡同。
空气中传来余音，“我看您气度就好，研究院的吧？下次有粮吃不完还可以找我！”
摩挲着手里的金珠子，冯瑜笑笑，转身离去。
现在若说还有谁有吃不完的粮食，确实只能是研究院这种直属于基地的公家单位了。
末世前考公就是卷生卷死，没想到末世后大家依旧是趋之若鹜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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