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清凡本就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，他的作息从小就非常良好，从来就没有过二十四小时不合眼的时候，谁知道，都到四十多岁了，却来了这么一出。
眼前的黑影晃的更厉害了，他艰难的揉着眉道：“你说的对……如果只是五分钟………”
“嗯，五分钟。”贺铮挂了电话，定了五分钟的闹钟。
他没有收起手机，而是站在原地，接着又搜起了伦敦站的现况。
……第一局半决赛刚刚结束，西班牙小将的胜利，第二局半决赛还没开始。
贺铮快速的浏览着媒体拍下的诸多照片，在某一张时，手指停驻在了手机屏幕上。
……这张抓拍的很好，虽然是苏舟和那个德国人的同框，但是整张照片以苏舟为主。
照片的拍摄视角是斜后方，黑发的中国人十指交错，腰板挺得笔直，微微向后倾着，双臂则在努力的向前拉伸。
他正好侧着头，笑着对那个棕色卷发的德国人说些什么。
媒体……哦，来自法国的一家媒体，正好拍下了这一幕。
德国人的背影，与正在拉伸上半身，侧头微笑的中国少年。
贺铮的眼神愈发晦涩，他看着这张照片，久久的移不开目光，像是视线已经凝固成了石头。
直到手机传来了时间提醒的欢快铃声，他才动了动眼皮，挪开了仿佛黏在屏幕上的指腹。
五分钟的时间到了。
贺铮拨通了远在中国的陈清凡的电话，等待通话期间，嘴中却少见的开始骂起了人。
妈的笑笑笑笑个屁啊笑，笑个屁还笑的这么好看，鬼都看不出你心里藏着一堆糟心事，妈的这小混蛋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，开心的事情得瑟的要飞天了，恨不得全世界的人跟他一起分享喜悦，糟糕的事情就一个人默默的憋着，偏偏还撞脸充胖子像个没事的傻逼一样。
妈的，小傻砸。
贺铮的心脏一抽一抽的，又气又疼。
贺铮连续不断的打了四遍电话，那头才被接通。
贺铮张口就说：“清凡叔，曝光那事你别动。”
只是浅眠了一会，陈清凡的头仍然疼的跟要炸裂一样，他的意识还有点不清醒，下意识的闭着眼问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贺铮：“清凡叔，曝光那事，你别动。”
陈清凡的脑中迟钝的理解着这句话，然后一下子就清醒了：“…贺铮！”陈清凡被吓得不轻，他可不是为了让贺铮身先士卒才说那番话的，“你别做傻事！虽然你地位够高还是足球圈的，但……”但，无论怎么说，这事说到底和贺铮没什么关系，染上一丝“脏腥”，对于贺铮来说都是无妄之灾。
贺铮可以拥有更好更光明的未来，就如同苏舟一样。
“清凡叔。”贺铮反倒是笑了声，有血亲之外的人，能这样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想，这种感觉总是不坏的，冷厉的声线中多了几分温柔，“你别担心，我有别的办法，我不会亲身上阵，否则………唔，粥粥再也不理我了怎么样？”望着又一架在夜空中升起的飞机，贺铮的眼中仿佛氤氲了雾气，他抵住冷硬冰凉的玻璃，其中倒映着自己温和的笑意，“清凡叔，你知道的，少了那聒噪的声音，可真的是太折磨我了。”
受家庭背景的影响，贺铮行事雷厉风行，一贯说一不二。
最重要的是，陈清凡知道，贺铮绝不会拿苏舟开玩笑。
于是，陈清凡短暂的思考了两秒，问道：“你……有什么比我亲身上阵更好的办法？”
贺铮却道：“清凡叔，你先把粥粥的房间号告诉我吧，机场赶去酒店还有一段时间，我想在他回来之前等着他，而不是突然敲响他的房门造访他。”
陈清凡的声音严厉了几分：“贺铮，你必须先把你的打算告诉我，如果你真的自己曝光了，我只会转发你的微博，并且告诉大众，是我让你这么做的。”
贺铮倒是学起了苏舟。
他将手机贴在耳旁，拽了拽体积不大的旅行包，径自朝着机场外走去。
“明天我抽时间打给你，现在我要去见我的小朋友，体育新闻里说，苏舟的第一局比赛已经结束了。”不待陈清凡开口，贺铮又打断他，“清凡叔，你曝光也要等到一天之后，最后曝光的人选，没有必要在现在计较，你应该去继续整理资料，准备见一见那个谭泽了。”
这样的语气和句式，陈清凡感到了一股蜜汁熟悉：“………贺铮，别以为你学粥粥说话，我就不会跟你较真了。”但是贺铮言之有理，曝光的前提，都是他要整理准备出一份足以让大众们自行发现真相的数据，陈清凡艰难的揉着汩汩胀起的眉间，报了一串数字，“苏舟的房间在1603，伦敦中心酒店，一个人住双人房，你直接和他一起睡吧。”
约定了下一次的通话时间，用微信再联系，贺铮挂断了电话，帽檐之下，眼中越发沉静，却是野兽似的目光。
——突然，“咔嚓”开启的房门声响了。
贺铮睁眼，收起眼底的戾气，从回忆中抽身，侧过了头。
刚刚冲完澡的少年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，另一只手则按在湿漉漉的发上，黑色的发与掌心间，还有着一条半湿了的雪白毛巾，并且手臂上还挂着一条没用过的毛巾。
苏舟一出浴室，就不禁露出了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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