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如听得发呆，忽然看到大头和细头从门口一闪。觉如的心像被游魂勾了一下。是有船在队部门前的沟里靠岸了。觉如跟了过去。这是条敞篷船，那时的敞篷船是铳枪船。油头的爹是铳佬，油头总和觉悟说他爹是神枪手，可以使双枪，一枪一只野鸭，弹无虚发，比双枪老太婆还打得准。觉醒、觉悟是大一点的孩子，看过电影里的双枪老太婆，就说双枪老太婆用的是驳壳枪。觉如这些小屁孩是不知道铳枪是用散弹的，都崇拜油头。油头长得好看，可能是铳佬这特殊的存在，总能在生产队拿到上等的工分，油头的营养好。关于铳佬能拿到和直松差不多平齐的工分，直松找生产队理论：“你是不是吃到没充公的天鹅啊？”队长地脸红一阵白一阵，就说：“他毕竟也是第一嘛”直松一点也不让步：“一年也就干鸟回来时的那些活（湖区多是候鸟）”“他第一？他第一也可以是老末”“把鸟灭了，我看到时候哪里有鱼，都喝西北风吧”队长说：“这我管不着，你找大队理论去”这一吵后，铳佬真的就归大队管了。觉如看见铳佬用一扁担挑了满满一担子天鹅走下船，油头跟在后面神气活现。有几只天鹅头朝下，还拼命拍打着翅膀。三个小屁孩就一直跟着。
铳佬是先回家的。铳佬的隔壁是篾匠铺。在虾笼还没完全流行起来前，篾匠的活计并不多，那之前，无非也就编制船篷。觉悟和觉醒在哪里等候油头多时。这些大点的孩子已经上学了，觉悟觉醒早早地念过***语录就溜了出来，油头根本就没去学校。觉悟知道他是跟他爹打鸟去了，就拉了觉醒往篾匠铺等油头。觉醒和觉悟是大不可能带觉如玩，大八岁啊，还玩一起有点掉面子。觉悟就是这样顶撞直松的。何况这一对双胞胎，似乎出来就没有感觉过孤独。觉悟和觉醒长得太像了，就是直松有时也分辨不出来。当然，这得他们睡着。但只要一出言，一举手一投足，就丁是丁卯是卯。
哥俩都在雷池小学三（1）班，班长就是觉醒，成绩第一的也是觉醒，觉悟才不在乎。直到期末考试怕回家太难堪，就让觉醒帮提高下成绩，觉悟原本能学习，但成绩一直高高低低。觉悟会玩，尤其是踢毽子。
觉悟守候油头这么久就是为了毽子毛。直松在捕鱼时，细丝网网上了一枚铜钱，被觉悟瞄见时，觉悟就一直惦记野鸡毛。一直等到快天黑，铳佬才从天鹅堆里找出埋在里面的野鸡。解下来，丢在觉悟脚下。挑起一担纯天鹅，晃晃荡荡地往大队部去。有伤得轻的还扑棱着翅膀要飞。
铳佬打下的野鸡基本等同直松网捕的鲚花毛鱼，偶尔也可以留下给孩子们打打牙祭。铳佬不像直松，直松拿鱼回家大摇大摆，铳佬比较收敛。
几个孩子围着野鸡拔毛，这次觉如们没遭到嫌弃，几只小手一会儿就把野鸡毛拔得精光。野鸡很瘦，毛却漂亮。觉悟挑了些尾巴毛，塞在铜钱眼里，野鸡毛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发出温和的色泽。
觉悟出门的时候，油头不舍。“一定要一起玩”觉悟一边回答“要得”一边飞似地往回跑。直松已经在家了，宏忍招呼孩子们吃饭。觉悟心思不在吃饭上，央求宏忍给做毽子。宏忍耐着性子说，“先吃饭，先吃饭”。
觉醒眼尖，看见直松变了脸，不声不响地已经一把藤条在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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